塔, 由WHWV所協助的意外受害者, 代表寮國於奧斯陸簽署集束彈藥的條約.
Vientiane 寮國人民民主共和國
我的朋友—塔東晨,似乎都不太順利。
當我幾年前遇見他的時候,他正兩眼無神的從村子中走過,全身污穢連鞋子也沒有,穿著一件皺巴巴的汗衫和一件褲子—後來我才知道,那也是他唯一的一件褲子。他每天就習慣四處遊蕩,希望博取別人的同情和食物。我向身旁陪伴的村民問到:「那個沒有手的人是誰阿?」也因此,我對他那苦難的人生有了大概的了解。他的人生就有如戲劇般的不可思議。之後,憑藉他的父母、老婆、孩子甚至他自己的敘述,我才拼湊出整件事的全貌。
在一次從集束炸彈(又稱子母彈)取出炸藥的過程中,塔失去了他的一雙手和一隻眼睛。他本來打算拿這些炸藥來做成其他較小的土製炸彈炸魚用—這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如果不是非常貧窮或極度有勇無謀的人是不會用這種方法來抓魚的。
(之前我已經在網站中談過有關塔的故事。更多相關他的敘述請看我在2008年3月9日中日記的記載。)
所幸的是在他在撥弄之前把他的兩個兒子放置在樹的後面,在他用棍子翹開炸彈外殼的時候得以卻保安全。為了將自身的風險降到最低,他蹲在樹木的後面,自認只將身體的部份暴露在危險之中是最安全的方法。事情就這樣發生了,就在炸彈爆炸且對他們的父親造成傷害之後,這兩個男孩(小的剛會走路沒多久,大的也才小學而已)伸出援手,為他止血,背著他找人幫忙,救了他的命。
在我和他見面的幾年之後,憑藉著別人為數不多的幫助,他已經從人生中站了起來。Chippewa Falls的保羅 穆藍, 在威康辛知道了塔的困境從美國的某處找出一具二手的人工手臂,很快的將它寄送到一位正打包要到寮國旅行的一位年輕女士手中。她很高興的將這具人工手臂放進她的包包裡並且安全的送到永珍到我的手上。
我的老闆在Phoenix Clearance Limited從公司派了輛車將塔從村子帶到永珍。塔和他的新手臂終於在National Rehabilitation Center碰面了,藉由一群來自COPE (Cooperative Orthotics and Prosthetics Enterprise)的朋友的幫助,他們幫塔調整他的義肢,讓塔右手斷掉的地方能和義肢接在一起。
由最好的技術,給提供給塔那隻肩膀以下就沒有的手,一種表面性的泡棉橡膠,即使沒有任何的作用,但是能讓他再穿上長袖的時候能有手的樣子 (一種心理上的安慰,但是沒有生理上的好處)
過去的三年裡,塔說他的人工手臂讓他過的很不錯。他現在能夠握住杯子、拿起湯匙、背負木柴、點亮火柴、攪拌食物、用鑰使開門,還有其他各式各樣的工作讓他能夠不靠別人且還能幫忙家裡做一些做些生產性的工作。自從他將右手用的越來愈熟練之後,他就越來少去裝上那隻裝飾用的假手了。總總跡象都表示,他內心的創傷慢慢的康復了。
但是這些都比不上塔在這幾年的改變—他成了寮國在UXO safety and awareness的發言人,最近還代表寮國炸彈受者出席了在挪威奧斯陸舉辦的會議。真的不敢相信這跟我們之前所認識的塔。當時的他連一雙鞋子都沒有,連出門都得赤著一雙腳,當時的他失去了雙手,得靠太太幫人洗衣維持家計;現在凡事都能夠自己來,穿著西裝打著領帶,在挪威的首都和超過100個國家的大使和領袖共同簽署 international treaty to ban cluster munitions「集束炸彈禁用國際公約」。
以寮國人民為例,根據一份最近的調查表示,9066個村落當中,因為支那戰爭中遺留下的軍火而造成的死亡或受傷人數根據當地的工作者記載,傷亡人數最少20,000名以上
更精確的說,這完全是未經過”官方”統計過其中的數字。事實上,也完全沒有正確的數字存在。二十多年來,學者、記者、作家、導演、傳教士和其他想將這個事實告知世人的人們,只能用這樣一個毫無根據的數字。當報紙發表數據時,也都是從別的作者那裡抄來一個數字。本質上來說,大家就是抄來抄去。
這項新的調查,由European Union , UN Development Program and UNICEF,所設立的“Lao National Survey of UXO Victims and Accidents”著手進行,不只是提供受害者的總人數計算,也提供資料讓分析者了解數據背後所代表的風險,和統計人口及環境因素影響危害的程度。
上個禮拜我造訪Sop On Village,想和塔談談關於他奧斯陸的旅行。當我經過村子朝塔他家走過去時,一個我和塔都認識的當地警察滿臉笑容的走過來,就像直接看穿我一樣問到:「你來找塔,和他談他這趟旅行,對吧?」
我還沒回答他的問題,他又說:「你應該看看塔現在走路的樣子,他看起來更有自信了。」此時他又學著塔,將左手放在皮帶上,挺著胸膛,昂首闊步走路的樣子,模仿塔走路時的神氣與自信。
言語中完全沒有一點羨慕或是悻災樂禍的語氣。多年前,當塔被村人排擠的時候,這位警察就一直為塔辯護。早先來找我,問我能不能給塔一點幫助的也是他。
現在,他快樂的表示他很驚訝塔的轉變—從一個懇求別人幫助的人成為一個自信的寮國發言人。
到了塔的家,只有他的老婆、大女兒和最小的兒子在(塔的七個孩子當中很多都是在塔失去手臂後出生的,導致村中的人在背後嘲笑他:就算塔沒有手,其他地方倒蠻厲害的)。
他的女兒找到塔,並催促他回家。就在我等待的這段期間,他的老婆告訴我,我將會在「塔的奧斯陸之旅」成為家中的傳奇人物。她也對自己不能跟隨塔去奧斯陸一事感到遺憾。
她告訴我,她並不是害怕旅途的遙遠、長途的飛行、語言的障礙、食物、大雪等原因讓她裹足不前。只是,身為家中唯一經濟上的支柱,她無法想像她的孩子、她的家庭,在他離開後的模樣。孩子要上學、年老的雙親需要被照顧、稻子要採收,家中的豬…等等。她和塔是絕不可能同時不在家的,不可能!她知道塔這趟旅行很開心,即使冒險的背後有更偉大的任務。很顯然,她為自己的丈夫感到驕傲。
同時,我也為她的驕傲感到高興。曾經,較早之前,在塔獲得新的手臂、學會照顧自己之前,她向我稍稍吐露出心中的苦楚:「如果我早知道事情會這樣,我絕對不會嫁給塔。絕不!」
塔出現了,臉上泛著一點婚禮上喝過酒後的潮紅。事實上他女兒就是在婚禮派對上找到他的,但最重要的是,他沒有喝多(意外發生後,塔就不能多喝。他說:「喝酒讓我的頭、眼睛、身體感到疼痛。」)
他先開頭問到:「那麼,你最近怎樣?」之後塔開始談論他的旅程。當談論到他在飛機上的經驗時,他說:「待的地方小,時間又長。」談到他的心衣服時,他說:「不適合在村子裡穿,如果改天我要去永珍的話,或許我會在把它拿出來。」談到雪,他說:「差不多兩呎深、又冷,我都看不見太陽了。開始我還以為是下雨了呢,但是我又仔細一看,看見地上一片雪白,我才知道這是雪。」
談到斯堪的納維亞的食物,塔對當地的表演和豐盛的美食留下深刻的印象。談到喝酒,我親眼見證塔和他的翻譯在記者會後用標準的英語說:「再一杯,謝謝。」
塔的女兒去拿來護照和一大疊照片,上面滿滿是塔這趟旅行下來的點點滴滴。有穿著雪衣的、在雪堆裡的、在派對上的、和各國官員的合照,和與來自其他國家因為炸彈爆炸而殘疾的人們合照。
我告訴他在美國的電視節目有撥放簽署儀式的片段,雖然只有幾秒鐘的時間,但是我確實看到塔站在人群中的影像。「在美國嗎?」「對阿,我在電視上真的有看到你!」
Jo Pereira是COPE的企劃導演。一個非政府的民間團體,在寮國幫助殘障人士,和塔認識,和塔在奧斯陸碰過面。她告訴我,當她看到塔在記者會上自信的表現,讓她非常感動。「看見塔穿著一身西裝,站在諾貝爾頒獎現場時,真是不敢相信。彷彿就像早就知道一般,沒有一絲的怯場,而且還十分鎮定。一副的自信和莊重和各國領袖與在場人員打招呼。他樂在其中,且對於居然有這麼多人認識自己感到吃驚。在他和Ban Cluster Munitions Group不間斷的合作同時,也讓自己對人生有了新的目標。」
(十分感謝本篇翻譯作者: 李 冠一, 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