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醫院探視Om-照護體系不全 寮國家屬自己來
抵達寮國的那天,我的朋友Om在 一起交通意外中受了重傷。意外發生時我正在機場等行李。Om跟三個朋友在鄉下工作了幾個星期 後,開著低矮的貨車,從甘蒙省回到首都永珍。他們連續開了三個多小時,卻在離首都一小時車程的地方發生了車禍。
事故是發生在一條綿長的道路上,我很清楚那裡的路 況。道路一開始平坦筆直的讓人打哈欠,接著是一連 串顛簸的山丘,開在上面就像坐雲霄飛車一樣,忽上忽下的。為了趕時間而加速的話,爬上山峰時 就會看不到另一邊的車況。路況安全的話就值得一搏,但 另一邊如果伏著一頭牛或是有村民在推車的話,你的最好有靈敏的反應或是銳利的剎車,否則就得付出快車的代價。寮國的援助機構都會要求駕駛天黑後就勿打此道。
Om一行人在晴朗的大白天開車,視線好到不能再好。我敢打賭是因為司機Vonn先生太急著趕回家,加上過於相信自己的運氣,把油門踩到底通過每個山頭。當他們赫然發現前面一台龜速的老舊摩托車時,一定著實嚇了一大跳。
目擊者說Vonn打歪方向盤來避開 摩托車。可惜道路無情,那裡既沒有路肩,也不容許些微的差錯。幾秒鐘後Vonn先生的車就翻了一圈,而裡面的人就像洗衣機裡的衣服似的,翻滾攪拌著。
貨車上載的東西(小冰箱、工具箱、床腳櫃、摩托車)四處飛散,但車裡的人卻意外的沒有被拋出來。我會說意外是因為寮國很少人行車繫安全帶。
裡面最幸運的人只斷了條胳膊,沒有受 到嚴重的傷害。Noi今年二十五歲,是兩個孩子的爸爸,他可能很難相信自己是第二幸運的人,因為大家救他出來時,他斷了條腿、兩根肋骨還有盆骨骨折。四人裡面Vonn跟Om傷得最重,他們被救出來時頭部嚴重受創,失去意識。
我還不知道他們是怎麼送到永珍的。因為這裡絕對沒有救護車。很可能是現場的人攔下過路的車子,拜託他們把傷者送到城市的醫院。而且更可能是四個人被堆在轎車的後座或是卡車上。但這時也只能將就了。
不論如何,他們後來被送到永珍的一零五床醫院。這是一棟外表陰森森的的建築,在蘇聯成立前,俄國人就在此蓋了這棟醫院。而蘇聯解體,加上援助耗盡後,俄國人就把醫院送給寮國政府。如今,一零五床醫院號稱擁有全國唯一的電腦斷層掃描,以及動腦部手術的能力。
意外發生當晚,受俄國訓練的寮國醫生在Vonn先生的頭骨上鑽孔,以降低腦壓。Vonn先生隔天早上起來時,已經能用拉手來回應訪客。
Om至今,也就是事故發生後的第四天,仍沒有意識,目前處於虛弱無力、半清醒的狀態。他的家人看到他 漸漸有反應,都感到欣慰(我確定探視他的時候,他認得我的臉或是聲音),但時好時壞的情況讓大家憂心不已。
Vonn 與Om 有些意識後,就從加護 病房移到普通病房,那裡充斥著重病傷患,可說是病患的人間煉獄。病床沿四周牆壁擺設,大約有五十張病床,床與床間的空隙勉強能讓家屬在那照料病 人。
病房為了通風,門與窗戶都打開,而訪客則是可以隨意進出。小孩子在那難免嬉鬧嘈雜;而大人則通常自顧自地小聲交談、玩牌、煮食物或是離開房間講幾個小時的電話跟聽音樂。病房裡充斥著各式味道,包括食物、調味料、化妝水、藥膏、甜食、尿液與排泄物的味道。
因為醫院基本上沒有護士,照料病人的責任全都落在家屬身上。照護者得用湯匙把少量的食物送進病患虛弱的嘴裡、用海綿幫病患清潔、替他們按摩無力的四肢、更換髒掉的床單而且不時幫他們祈禱。
我進到病房時,Om的太太正在緩緩替他搧風,一方面讓他涼快點,一方面是為了趕蒼蠅。為了避免Om跌下床,他太太把他四肢固定在床柱上。她自備籃子裝Om的盥洗用具,並跟其他家屬 一樣在地上鋪塑膠席打地鋪,以示佔位。
Om的母親同樣也在不遠地上打地鋪,屢次要逗她兩歲大的孫女開心卻屢次失敗。我到達的時候,他們已經照顧Om三天了。Om的家屬都不知道他可以在醫院待多久,也沒人敢想像接下要面對什麼或是會發生什麼事。
看到Om這樣脆弱,還有注意到他的太太跟母親試圖應付這棘手的狀況,我就回想起多年前的一個夜晚,那時我跟Yai在Nakai,發現路邊有位受傷的摩托車騎士,於是就把他送到醫院裡。
他跟Om一樣,頭部嚴重受創,好幾天都沒有意識。最後,因為鄉下醫院的醫療品質有限,醫生讓他的家屬選擇:不是帶他去永珍的醫院接受特殊治療(家屬得知這樣的手術會花費將近一千元),就是帶他回家自生自滅。他的家屬因為拿不出手術費所以帶他回家。最後,他過世了。
(十分感謝本篇翻譯作者: 廖大賢)